企業與社會 「愛」是職涯成功的關鍵

本刊2022年6月號的封面故事〈什麼樣的工作人人愛〉,作者馬可仕.白金漢(Marcus Buckingham)提出一個觀點:員工不需要熱愛工作中的每件事,但研究顯示,只要有一點熱愛(Love),就能顯著減輕工作倦怠,有助於提高工作投入程度。他將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公司,稱為「熱愛+工作」組織,能夠有效提升員工的工作投入度;員工在這樣的組織裡,也更能發揮潛力,找到職涯的方向。 

暢銷書作者馬可仕.白金漢(Marcus Buckingham)是研究人員與創業家,著有新書《熱情+工作》(Love+Work: How to Find What You Love, Love What You Do, and Do It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)。他說,你不必愛工作的一切,但如果你對工作沒有半分熱愛,就無法擁有創意、創新或復原力。 

《哈佛商業評論》英文版總編輯殷阿笛(Adi Ignatius)在我們的系列影片「工作新世界」(The New World of Work)中,與領導ADP研究院(ADP Research Institute)的白金漢談論以下主題: 

  • 愛非常具體。愛存在於細節中。主管必須頻繁接觸直屬部屬,以了解他們最近遭遇的小挑戰和喜悅。 
  • 什麼會讓人感覺自己是團隊的一分子?這不見得與人們是一起工作或遠距工作有關。 
  • 只把工作看成交易性質,會帶來危險。只為了薪水從事你沒有絲毫熱情的工作,可能會損害你的健康。 

「工作新世界」探討最高階主管對未來的看法,以及他們的公司如何做好爭取成功的準備。每週,殷阿笛都會在LinkedIn Live上採訪一位頂尖領導人,之前訪問的對象包含微軟(Microsoft)執行長薩帝亞.納德拉(Satya Nadella)百事公司(PepsiCo)前執行長盧英德(Indra Nooryi)。他也在只為《哈佛商業評論》訂戶撰寫的電子報中分享訪談內幕,並向讀者徵求未來討論的問題。

殷阿笛:歡迎,馬可仕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非常感謝你,阿笛。 

殷阿笛:愛與工作。這些是很大的概念。那麼,愛與工作有什麼關係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愛與工作。嗯,首先要明一下,從研究的角度來看,沒有數據顯示每位工作表現傑出的人,都必須熱愛自己所做的一切工作。你知道那句老話,找到熱愛的工作,你一輩子都不必再工作了。不,這不是真的。至少沒有數據能佐證這句老話,但我們確實發現,從我過去25年的職涯中也真的發現,當你組成研究小組、焦點團體,去研究任何職務的傑出人士時,包括管家、教師、律師、醫生或其他職務,當你訪談他們從事什麼工作時,總會發現有某些時刻、狀況或情境是他們熱愛的。他們並非熱愛工作的一切,但確實能在工作中找到熱愛的事物。 

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挑戰,而且不是只要每個月面對一次就好。是日復一日。其實,如果你看一下,有哪些問題可用來區分高績效與績效低落人士,你就會發現,人們確實需要使命感。他們希望得到認可。他們想要成長發展,但是,兩個最能用來區分高績效與低績效人士的問題,就是我每天工作時是否有機會發揮所長?還有,上週我每天上班時,是否都很興奮?要能夠頻繁在每天的日常中找到熱愛的事物。這就是本書真正的意義,就像這樣,你不必熱愛你做的所有事物,但如果你的工作環境裡完全缺乏熱情,你就不會有創意。你就無法創新,不會有復原力。我們想要的所有成果,如果沒有熱愛,就無法得到。

殷阿笛:聽起來很不錯。我很樂意根據這些話來重塑我的職涯,但我也遇過一些人會清楚劃下界線,明確區分自己熱愛的生活和所做的工作,但他們在工作上表現很好。他們進辦公室,漂亮完成工作,接著就像這樣說,「五點了,我要下班。」這不也是成功工作的一種體現嗎?

馬可仕.白金漢:嗯是的,你當然會在工作與生活的平衡方面聽到這種說法。我去工作,並不期望工作也愛我。工作不是家人,而是交易性質的。我去上班,出售我的時間與才能,得到錢,接著回家。我養活我愛的人。這就是工作與生活的平衡。但是阿笛,如果你放眼看看真實的世界,就會發現自然界中沒有健康的東西是平衡的。一切都在活動。所以,一般來說,健康就是活動。健康就是你如何在環境中活動,並從中汲取養分?對人類來說,那些大環境中的一種環境就是工作。工作並非全部。你的生活還有其他領域,但其中之一是工作。你每週花費40、50、60個小時做某件事。我們去了解那些在工作中表現出色的人,得知當他們在從事熱愛的事情時,大腦中的化學混合物,花生四烯乙醇胺(anandamide)、血管加壓素(vasopressin)、正腎上腺素(norepinephrine)、多巴胺(dopamine),看起來幾乎與你愛上某人時一模一樣。 

我們知道,當你在做喜愛的事情時,就像大腦新皮質失調一樣。你變得更歡迎新的想法、新的創新與創意。所以,我們想從工作中得到的所有東西,像是有機會做自己、有機會開放心胸去拓展思維、發展與成長,所有這些都只有在做喜歡的事情時才會發生。我想,你可以毫無熱情地工作50個小時,跟自己做個小交易,像是「好吧,我現在認命忍耐一下,就能負擔生活開支。」但這種計算非常糟糕,因為1)你看看最成功的人,他們不會這麼做;2)愛是一種力量。愛需要被表現出來,如果你去工作而要將愛封鎖起來,這對你並非無害。長期下來,你會因此受到傷害,而最能感受到這種傷害的是家裡的人。問題並非你將私人生活帶進工作。不,你是把毫無熱情的狀態帶回家中。而這些人會感受到。這並不是說,你一定得在工作時擁有充滿熱愛的生活,但如果每週的50小時都如你所說,能力充足,但毫無興致、沒有快樂、沒有激情、沒有愛,那麼你會漸漸變得頹喪。這只會擊垮你。 

殷阿笛:我認為,有些公司已經在嘗試處理這種問題,這種投入程度低落、缺乏熱情、愛或隨你怎麼稱呼的狀況,解決辦法是賦予員工權力。我們在第一線賦權給他們,這會創造更好的成果,這會讓人覺得,「好,我受到重視,因為我被賦予權力,能彈性處理各種情況。」這就是你所說的情況嗎?還是別的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這當然是很好的方向,還有更多更多做法,科技的應用當然也是其中一種,我們正在以自動化方式,處理大多數工作中的一些機械性的職能。你可以想想適合採用科技的地方,確實也包括適合採用AI與機器學習的地方,這些技術確實愈來愈適合處理工作中的例行事務,為許多工作的人騰出更多發揮空間,讓他們運用判斷力、情緒智慧,善用他們與顧客或同事間的真誠連結。這些無疑都很好。但如果你看看我們在公司內打造人力資本管理系統的方式,就會發現我們仍未接受這個觀念。 

對了,如果你以30名急診室護理師為例,深入研究他們在工作中真正喜愛的是什麼?他們都很優秀。但不代表他們都喜愛同樣的事物。他們全都不同。他們在許多方面都是獨一無二的,像是他們的動力、最擅長學習的事物、提供最佳照護的方式,而你在人力資本系統裡真正想要的,是你喜愛的東西1)真實存在,2)確實很有趣,而我們希望能找出一些方式,讓你每天在日常工作中都能表達對這些事物的喜愛,但不是說你必須無時無刻都這麼做。 

對了,20%似乎是一個門檻。如果一天中有20%的活動是你喜愛的事情,你就不太可能精疲力竭,也很不可能會耗損,很不可能出現損失工作日會造成的那些負面後果。20%是個好數字。你想要的人力資本系統,應該設法幫助你找到喜愛的事物並表達出來,與人分享,也許是跟你的團隊成員分享。而我們根本沒有見到這點。我們看到的是,你應該具備什麼技能模型。你應該具備什麼能力。人力資本系統會對照這些能力來評估績效,然後顯示出你的落差,接著對你這麼說,「你有多麼符合這個模型,就代表你在這份工作上有多麼成功。另外,我們在你加入前就定義好了這個模型。這個模型與你是誰一點關係也沒有。」你應該要符合這個模型,這點在情理之中,因為你希望負責同樣工作的人都能交出同樣的成果。必須有一個最低要求,但我們已經不只把這當作最低要求了。所以基本上,在你開始工作時,你獨特的熱愛與任何讓你感覺你就是你的事物,不僅與你的績效無關,還會阻礙你達到我們設立的績效標準。 

阿笛,這幾乎就像我們說過的,你的獨特性是一個錯誤,而不是一項特點,從你去工作時一路回溯到大學,多年來也都是如此,不管如何,工作時會有人告訴你,請將你獨特的熱愛擺到一旁,努力符合我們在你加入前就定義好的模型。 

殷阿笛:讓我稍微延伸一下。我是編輯。底下有一群直接對我負責的一些編輯團隊。我期望他們能非常成功地編輯內容。但有一個人,他的愛好是機車和收藏錢幣。我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呢?我希望他成為傑出的編輯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嗯,生活中有更多熱愛的事物,是件非常好的事。如果他的愛好是機車與蒐集錢幣,而且他在硬幣收藏這方面沒有傑出到能夠辭去你的工作,成為專業的硬幣收藏家,如果有這項職業的話,那就沒問題。這會被稱為嗜好。我們很多人都有喜愛的事物,但沒有優秀到能夠以此營生。這不是件壞事。那是嗜好,嗜好能帶來熱愛。生命中有更多熱愛,那太好了。不過,如果你將編輯團隊帶領得很好,那我敢肯定,你應該會對他們每個人感興趣的問題之一是,「你做的事情裡,有什麼是你熱愛的?你做編輯時,何時讓你覺得時間飛逝?你發現何時會讓你積極期待某件事?」你也許應該要知道答案,因為對他們來說,這些東西為他們的工作帶來了部分養分。 

正如你所知,你的十幾位編輯或其他人員,個個都非常不同。因此,當你在思考各項任務時,也會思考你要用什麼方式促使他們做得更多、更好?首先要了解他們喜愛的事物與對那些事物的理解,以及他們與你分享過的事物,這是非常有趣的方法,基本上可以協助他們做出貢獻,而且不只貢獻最佳表現,還能讓他們汲取繼續工作所需的養分。他們的熱愛就像口味一樣,全都不同。 

十位編輯是很好的例子。嗯,他們就是編輯。並不是這樣。他們是十位碰巧都是編輯的人。當然,你的職責是看出他們的區別,然後希望他們變得更優秀,但所用的方式並不是「我會修正你們所有人,讓你們成為如出一轍的編輯」,而是讓他們更加展現自我。你希望他們進入HBR,然後對他們說「好,你有什麼獨特的貢獻?」如果你沒有在那次談話中,真正與他們談論他們喜愛的事物,就會錯過促成他們貢獻的最重要原料之一。雖然這並非唯一的原料,但你錯過的是非常重要的一種。 

殷阿笛:現在這個時期,無論是大辭職潮或大洗牌潮:依你看,現在的情況是否體現出,工作環境缺乏熱愛與同理心的領導,促使人們不是離職就是去尋找新的機會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無論我們稱之為大離職潮或大洗牌潮,我們在過去兩年半、三年裡無疑都已改變了。以我來說,我賣掉了我的公司,失去父親,走出婚姻,經歷了和許多人一樣的疫情體驗,你看著鏡子這麼想,「我到底是誰?我想留下什麼影響?」有時候,我們許多人的答案相當乏味。你可能會想,「我到底在做什麼?」而其他時候,你可能會想,「不不不不。我在這裡的時間真的很短。我想試著做一些重要的事。」而我們之中有數百萬人在,經歷疫情之後開始想,「我不是機器中的一顆齒輪。我就是我。在過去兩年中,我與自己發展了非常深刻的關係。」 

有些執行長可能會認為,「喔,只要按下倒帶。然後我們就能重新來過,回到正常狀態。因為正常實在太好了。」但對許多人來說,情況就像我們已經從一些與員工投入程度、復原力相關的數據中見到的那樣,正常狀態並非那麼美好。 

順帶一提,在疫情之前,我們的醫生和護理師就有工作過勞的問題。這並非疫情造成的。疫情之前的工作,就不太能滿足我們的需求。接著,疫情將一切都推升到極限,到最後我們這麼想,「好吧,每個應徵的人大約可以分到1.8或1.9個職缺。所以我現在有了一點權力,我想加入一個真正能夠理解我的地方,不是隨口說說理解,而是真的能理解我,對我喜愛做的事情感興趣,也對我如何貢獻感興趣。」 

並非每件事都應該走向個人主義。重點不是自戀,而是貢獻。因此,走出這次疫情之後,我們很多人都這麼想,我自己會這麼想,也許你也會這麼想,「我想在這裡留下的獨特痕跡是什麼?有沒有一家公司會真正以此為核心,來打造人才品牌?」並不是要每個人都蹦蹦跳跳地去工作。他們將這稱為工作是有原因的,對吧?但我不想去上班,然後被掏空身心。我就是不要。 

有些人幾乎能得到兩份職缺,如果公司想獲得他們的青睞,如果公司真的想要吸引我,就必須直接打動我。不好意思,我還是必須這麼說。他們必須直接打動我的心。你們是真的對我感興趣嗎?  

順便說一下,親愛的醫院們,如果你的組織結構是由一位護理長管理60位護理師,那麼你還會試著讓這位可憐的護理長去關注他們的內心嗎?你有十位編輯,而可憐的護理長有60位護理師,他怎麼可能知道部屬的中間名或是否已婚?更別說他們在護理工作上的獨特愛好是什麼了。 

這會迫使公司審視種種問題,像是主管在進行什麼工作?我們的績效管理系統是什麼樣子?還有,我們的組織結構是什麼樣子?我們的主管控制幅度是否嚴重妨礙任何立意良善的護理長,去關心別人的內心?但是,那些善於做到這點的公司,真正能做到「我對你是誰、你能帶來的東西感興趣」,我認為,他們可以同步理解我們數百萬人的情感。 

殷阿笛:當公司試圖與員工建立更多關係,也了解到員工有一些選擇時,我認為有個領域會愈來愈複雜,其中一部分是重返工作崗位的問題,還有如果你要保持混合工作模式,是否要允許更多人居家工作。這似乎在某種程度上與你書中的一個觀點相互衝突,那個觀點是我們喜歡待在一起。我們喜歡待在團隊之中。並不是說你不能有遠距團隊。當然可以有。但這是不一樣的。對你來說,現在是需要警惕這一點的時刻嗎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嗯,不是。我經營這個由ADP資助的研究機構,因此有機會走出去,找到針對這個問題的數據。我們剛完成27個國家27,000人的田野調查。當你詢問人們是否覺得自己是團隊的一分子時,如果他們認為自己是團隊的一員,無疑會更有可能認真投入工作,也可能更具備復原力。但是,無論你是遠距、現場或混合式工作,似乎都與你身處團隊之中的感覺無關。因此,團隊感似乎是存在於人的身上,而非場所。 

另一個非常有趣、也非常重要的部分,阿笛,是當人們說,「現在,除了薪水與福利,我還想從工作中得到什麼?」很有趣的是,至少從我們的數據來看是如此,那就是他們想要的,不一定是能否擁有混合式工作與遠距工作的彈性。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時間的彈性。他們想要的也許並非居家工作。在這個新世界中,想要的可能是自由,無論我在營建工地現場工作,還是在餐廳或辦公室工作,我都希望擁有自由,能夠回去處理生活的事務,就是你在我的Zoom通話中見到的,那種和孩子或和同住母親一起的生活。我需要時間上的自由。不一定是能否居家工作的彈性。 

如果你是一家想為員工設身處地的公司,那麼是的,你的員工想成為團隊的一分子,但團隊實際上可以遠距運作,也可以不遠距運作。團隊的構成,取決於一位能理解你的領導人,還要能夠協作。不一定要在飲水機旁才能組成團隊。 

然後,真正重要的事情在於:你要設法給人們更多信任。愛與信任是相互關連的。而時間的彈性就是信任的一部分。你給我們時間上的彈性,讓我們能照顧到工作領域以外的責任,很好。現在,我把你當成一個完整的人,你不只員工人數的一個數字。你是人,我知道你有一隻狗,養了一隻沙鼠,有個小孩,顯然你必須去某個地方接送小孩。好的。有趣的是,公司開始說,「不、不,我完全將你看成一個完整的人。你有各種責任,我可以協助你處理。我們如何與你一起處理那些事情,讓你能真正感受到,哪怕只能感受到一點點,感受我們關心你,了解你的人生不是從走進辦公室開始,離開辦公室就結束?」 

我認為在疫情之前,我們有點覺得自己是隱形的。要等到我們穿過辦公室的門,才會變成「現在我看得到你了」。我認為疫情真的改變了這一切。 

殷阿笛:但是我們會稱呼你「全職員工」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我們會稱呼你為全職員工。我知道。 

殷阿笛:所以,好吧。所以,你── 

馬可仕.白金漢:用詞,呃。 

殷阿笛:讓我們思考一下主管的角度。你的書中要求主管「愛」他們的員工。這個字會讓某些人感到尷尬,但從極為實務的角度來看,愛員工意味著什麼?基本上,你是嘗試與共事的員工建立連結關係,並激發出他們最好的一面。但從實務角度來看,向員工表達愛是指什麼意思?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?  

馬可仕.白金漢:這個主題我們可以談一整天。但我現在要談兩件事:1)這是心態問題。像是愛是為了什麼?關係是為了什麼?工作之外,工作之中都是。如果你曾經歷過充滿愛的關係,就會知道對方了解你,並希望你成長為最成功的自己。他們不是想讓你變得完美,也不是想讓你變得更好。他們是試圖讓你變得更像自己。而你之所以感受到自己彰顯出來,並不是因為他們重新調整你的大腦,將你變成另外一個人。他們不會試圖糾正你,修正你,給你批判性的回饋意見好讓你看到自己的盲點。 

殷阿笛:配偶就是這麼做的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是的,正是如此。好吧,實際上,有很多針對極為成功的關係所做的研究顯示,關係最佳的配偶並不會這麼做。彼此關係當中有較多衝突、較少解決方案、壓力較高的配偶,才會這麼做。你最不應該在配偶關係中做的,就是有個人像偵探一樣告訴你,你這麼做的真正原因為何,因為這會讓你永遠處於一種緊繃狀態。因為他們可能也說對了一些事。 

因此,主管首先要理解的是:關係中的愛,代表我理解你,我希望你能更加展現自己。有時這是嚴厲的愛。所以他們有時會說你應該要聽的,而不是你想要聽的。其中有期許,也有嚴苛。 

第二件事對主管而言真的很實用,如果你有孩子,這也很有用,那就是:2)頻率。講到愛時,頻率比強度更重要。你不會對員工說:「嘿,聽著,如果你這個月裡有過非常美好的一天,我說的是真的很美好的那種,那應該就沒問題了。還記得幾個月前的那一天嗎?」不,最優秀的主管似乎領悟到,每週都應該和你談談。我在書中將這稱為查詢情況(check-in),但是用15分鐘問兩個問題。「嘿,阿笛,你上週喜愛什麼,厭惡什麼?然後你這週的重點擺在哪裡?我能提供什麼幫助?」一年52次,真的很簡單。 

關心一下不久前、不久後的情況。不久前,不久後。如果你仔細觀察最優秀的領導人或團隊領導人,這就是他們正在做的事。他們會問:「你上週喜愛什麼?」因為愛存在於細節中。請不要告訴我說,你喜歡高階主管的氣場或我真的很喜歡策略。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?上週,你喜愛什麼?你上週做了一大堆事,請從中說出任何一點。什麼都可以。嗯,但是馬可仕,你已經知道了啊。不,其實我不知道。請告訴我,然後告訴我下週你的優先事項是什麼,這樣我們就能一起努力確保你維持投入工作的熱度。 

在某種程度上,這對主管來說很務實。他們想確保你的第36週,對你來說就跟第一週一樣棒,週週都是如此,天哪,如果我們能在你的節目中揮揮魔杖施法,就會讓每位主管都這樣做,如果你不能每週與每位部屬單獨談談,查詢近況,那就別當主管了。 

殷阿笛:你要對著鏡頭說嗎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是的。如果你不能查詢確認員工的情況……老實說,我們已經把領導的含義過度複雜化了。領導的意義就是,你一年52週,每週都確認一下某人的狀況。如果你對自己說,我很想這麼做,但我太忙著領導了,你就是弄錯了重點。這就是領導。如果這很無聊,那你可以待在花園深處的小屋裡,獨自進行領導中策略性的工作,很好,阿笛,去吧。但是,聯繫你的10名編輯,讓他們變得更好,用一種頻繁輕鬆的手法去了解他們,了解他們與他們的工作,一年52次,不好意思,這就是領導。 

如果你不喜歡,就別去領導別人。去坐在花園深處的小屋裡吧,我們會請來一位能領導那些編輯的人。事實就是如此。因為人們會感覺到被其他人理解。我們已經錯失了頻率的力量,沒有善用頻率來了解一個人喜愛什麼,以及如何將這種喜愛轉變成貢獻。我們已經陷入像是我愛策略、我愛挑戰這些非常籠統的說法。但是,愛與關係並不籠統,而是非常具體的。我喜歡他們拿手提包的方式,或是我喜歡他們平靜地吹口哨的方式。我喜歡他們穿西裝的方式。愛非常具體。愛存在於細節之中。但很奇怪的是,在工作方面,主管往往會訴諸籠統。他喜歡挑戰。什麼樣的挑戰?做什麼的挑戰?因此,透過「查詢情況」這種方法,可以讓個人與他們的工作細節,整年都保持在最重要的地位。 

殷阿笛:我們收到了很多好問題。現在我要提出幾個。正在YouTube觀看訪談的約翰尼斯(Johannes R.)提問:我們要如何在薪水普通但很喜愛的工作,與薪水優渥但只是能忍受的工作之間抉擇,讓生活更美好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嗯,約翰尼斯,這是個老問題了,不是嗎?就好像是說,你會接受非常高薪的工作嗎?像是進入金融業之類。我討厭金融,但這份工作的薪資,是我真正想當的硬幣收藏家的五倍。每個人都不一樣。你必須進行自己的交易。但如果你的交易是,「我完全不喜歡金融。這份金融工作付我很多錢,但我的日常工作…」我在書中稱這些日常工作為「紅線(red thread)」。任何工作的範圍,都不只限於職務說明的內容,而是由數千種不同活動、時刻、狀況所組成。就像一塊由各種顏色的線所織成的布。有些情況是黑、灰、白、綠、黃色的線。有些讓你振奮一點。有些讓你失落一點,而其中有些線是紅色的。這些是讓你感到振奮的活動。當你在做這些事情時,時間飛逝。你埋首其中時,會覺得一切盡在掌握,這種感受會持續15分、20分、10分。如果約翰尼斯的工作完全缺乏這些,而他尋找過,找完了,一整週紙上都一片空白。他在紙的中間畫了一條線。喜歡的寫這邊,然後厭惡的寫那邊。他帶著這張紙一週或兩週,喜歡的那邊什麼也沒寫,那麼我想對你說,約翰尼斯,這是一筆糟糕的交易。 

「我只要做這個工作五年。我度過五年工作時毫無熱情的生活,但我能賺到很多錢,之後就辭職,找個地方開民宿。」等到你辭職時,你已經受到傷害了。你辭職時,已經是個不同的人,因為你已經有五年的時間,每週有40、50個小時無法做自己。無法表達愛,會對你造成傷害。這是一種腐蝕性的力量。所有力量都應該流動。如果無法流動,就不是無害。它會吞噬你。如果你曾處於一段沒有機會表達所愛事物的關係,就會讓人深深感受到疏離與毀滅。 

你在工作中非常努力尋找熱愛,儘管這份工作不是你想做的事情的典型,但你仍努力尋找那些小紅線,卻沒有找到,一直沒有找到,那麼無論你賺到多少錢,仍不足夠。因為工作正在毀掉你這個人,而你以為你能騙過身邊那些人,他們其實知道這一點,甚至可能比你更早知道。因此,從試著找到紅線開始吧。如果你能找到一些,而且薪資豐厚,那好吧,現在就很有意思了,因為你得到了養分,心理上的養分。 

殷阿笛:還有另一個好問題。來自安哥拉(Angola)的蘇珊娜(Susanna)提問:如果我愛我的工作,但上司很糟糕,該怎麼辦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這就棘手了,不是嗎?當你思考愛時,愛必須被接受。必須有人領會你的愛,你才能放心表達愛。我們確信,你的發展是為了回應另一個人,而工作時,這個對象往往是上司。因此你的問題是,如果你極度不信任你的上司,而我們擁有的全部數據都表明,如果你持續長期不信任上司,像是曾試圖對上司說:「嘿,我不認為你信任我,」或是「嘿,我甚至不認為你了解我喜歡做什麼,你對此似乎特別興趣缺缺。」你可能建議過也許能和他一起進行的事,好讓你有機會做出更多貢獻。因為,請記住,愛的重點在於它是貢獻的先決條件。愛可以轉變成績效。這是績效的先決條件。 

如果你已經和主管進行過這類談話,而主管的表現仍是,「我要壓制你。我要壓制你。」那麼,恐怕到最後你確實必須離開你的上司。因為我們在回應另一個人時會發展得最好,而如果這是一個你不信任、想要控制和扼殺你的人,你確實得離開,所以許多人最後真的離開他們的上司。 

或者反過來說,這就是為何他們經常追隨好的上司,從一家公司跟到另一家公司,因為那個上司符合我這種感覺:「他們是否對我的熱愛感興趣?他們是否想以某種方式將這些熱愛轉變成貢獻?」沒錯,終究來說,現實就是上司確實很重要。 

殷阿笛:另一個觀眾提問。來自加州索拉納海灘(Solana Beach)的羅珊娜(Roxana)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嗨,索拉納海灘。 

殷阿笛:馬可仕,我知道你有小孩。她的問題是,我如何才能幫助小孩在未來職涯中找到他們喜愛的事物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噢哇。羅珊娜,這是個極好的問題。催生這本書的原因之一,其實是我與女兒的談話。疫情期間,顯然有許多孩子會向父母尋求各學科的幫助。我女兒那時在問我幾何,平行四邊形和菱形有什麼區別?我記得我當時在想,1)我不知道,2)哇,有人陪伴我的孩子一起花十年學幾何。20年前,某位設計課程的人如此慎重看待幾何學,規畫了十年的幾何學課程,還有用語、固定的內容、儀式與公式。這就像,哇,有人對幾何學非常認真,這很好。我是一個很喜歡數字的人,但沒有人教導她了解她是什麼樣的人。她無法用言語描述所愛的東西。她無法用言語描述別人需要什麼時,應該來找她,還有她喜歡在什麼情況下被要求探索自我。什麼狀況能讓她發揮最佳狀態?什麼情況讓她驚惶失措?所有這些,都沒人告訴她。一片空白。 

對家長而言,首先要知道學校對孩子的熱愛不感興趣。抱歉了,學校。他們感興趣的是讓孩子達到一定的平均分數,通過考試,以便在大學能進入下一個年級,等等。 

找尋孩子所愛的責任,確實落在你身上。而要尋找你孩子喜愛的東西,最好透過兩種方法。第一,相信他們喜愛的東西存在。如果你有不只一個孩子,就會知道他們在愛好上差異甚大,他們有同一位母親,同一位父親,熱愛和厭惡的模式卻如此不同。很奇怪,是嗎?沒有人跟你談論這點。但最重要的問題之一是,為什麼我和哥哥不同?如果我想變得更像他或更不像他,辦得到嗎?為了變得像他一樣,我可以重新調整大腦到什麼程度?所以首先,就是確信這些熱愛存在。 

第二,坦白說,在養育子女這方面,製造熱愛就是製造空間。我並不了解你的孩子,羅珊娜,但你真正的挑戰在於,如何留下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做出選擇?因為他們每次做出選擇時,你都能看到熱愛。每當你訂定一條規則,你就剝奪了一個選擇。現在你需要一些規則,但你每次訂定規則時,都會奪走一個選擇。你每次剝奪一個選擇,就剝奪了一個了解孩子所愛事物的機會。 

你是否能成為最睿智製造空間的人,以便了解孩子選擇了什麼?之後,你當然就能漸漸看出那些選擇的模式,阿笛,我相信你已經在你的孩子身上看出來了,選擇的模式並非隨機。會出現一點變化,但仍是模式的一部分。 

因此,如果身為父母的我們,可以開始看出孩子的選擇模式,哇,這是一個多好的方法,可以幫助孩子在需要選擇主修、需要通過工作面試時,有一套語言可以談論自己。 

殷阿笛:很棒的回答。讓我們回到職場。很多主管的管理很寬鬆,然後被要求每年或每年幾次評估團隊中的人員,給他們一個評分數字。我從你的書中得知,你不是很欣賞這種制度,但我想聽聽馬可仕的批評,告訴我為何這不是個好方法?什麼可能是更好的方法? 

馬可仕.白金漢:你是說年度或半年度的績效評估? 

殷阿笛:是的。績效評估。是的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嗯,績效評估仍然隨處可見。80%的公司都有某種類型的年度績效評估。我最近才聊過這個,因為前幾天有位朋友來訪,她是工作成效極佳的人。其實,她的成效實在很傑出,所以公司針對她與其他幾人進行碼表時間研究(time and motion study),想了解她是如何工作的,因為她實在做得很出色。即將迎接年度評估,讓她很雀躍。我想她的主管也是。但她要去說:「我希望加薪4%,因為如果我表現優異,他們就會給你這個加薪幅度,不是加薪2%,是4%。」 

無論2和4之間的差別是否有任何激勵作用,這就是她的目標。然後她出來,我問,「你覺得怎麼樣?」她說,「嗯,顯然我是3分。」我就說,「你說你是3分,什麼意思?」 她說,「沒錯。我就是這麼說的。你說我是3分,什麼意思?」 

他們有一種反向的7分量表。1分是非常好,7分是差勁。她的上司說:「嗯,我們不會真的給出7分和6分,因為如果你是7分和6分,就會被解雇。沒有人真正能拿到1分。你是中間的前段班。」她就說:「你在說什麼?我是碼表時間研究小組的一員。我是最傑出的人之一。」然後他們就說:「你是,好吧,你其實可能是2分,但我們真的已經沒有2分的名額了。所以你可以把自己當成2分,只是我們沒剩任何2分可以給了。」她說:「什麼意思?」「嗯,我們操作了曲線,因為如果不這麼做,每位主管都會給所有人2分或1分,不是嗎?我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。因此,你是3分。」 

她得到加薪2%,而非加薪4%。其中有一部分會造成傷害。這也會影響個人,阿笛,像是「我不是3分。我其實連2分也不是。」我們從數據中得知,即使是那些得到1分的人,在績效評估之後,績效也下降了30%以上,因為他們離開時覺得,「我不是一個分數。」 

這一切的問題,出在我們硬是將績效衡量與績效發展連在一起。如果你想每年進行一次績效衡量,以便發放變動薪酬,那好吧。我不認為你需要一個評分的分數,來決定誰能加薪2%還是4%。你可以直接決定要加薪2%和4%。但如果你想每年做一次,因為這是財務工作的節奏,那好吧。 

不過,正如我們在談到查詢情況時指出的,如果你看看NBA教練菲爾.傑克森(Phil Jackson)和芝加哥公牛隊的紀錄片《最後一舞》(The Last Dance),就知道公牛隊之所以能六連冠,並不是因為菲爾.傑克森認為「嗯,他們不需要我的任何幫助。他們就是史上最優秀的。你可以離開了。你不需要我督促你。」他反而是這麼認為,「不,不,不。你是麥可.喬丹(Michael Jordan),你需要我在每場比賽後,確認你的狀況如何,幾乎每場比賽都要這麼做。那是怎麼做到的?我們該稍加調整嗎?我們該改動那裡嗎?」 

「如果你真的仔細研究一下績效發展的好例子,就會發現這很頻繁發生,他們當下就會確認狀況,確認人和他的工作,確認要微幅改進、調整的地方,以及改正路線。花費時間不長,這不是主管的負擔。這就像,不,不。留意這個人在工作時一直在做什麼,並微幅改進和調整,因為這就是績效發展。」 

這些年度績效評估的問題在於,硬將這兩者湊在一起。我的朋友不僅進去後出來說,「顯然,我是3分。」她還必須忍住不談原本想要談的內容,例如討論職涯或明年的進展,留到明年再談。這讓主管與員工都非常焦慮,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就像個壓力鍋,一直不斷加壓,不斷加壓。 

然後,那些可憐的主管也不得不坐下來想,「我必須回答她每個該死的問題,因為她心知肚明,我也心知肚明她知道我知道,而且我們一年內都不會再談論這個問題。」 

我們的時機完全不對。我們毫無人性。然後,這些不同的職能也失去了意義。解決績效衡量和績效發展的問題之後,你最終會得到兩個看似截然不同的系統。如果把兩者湊在一起,你最終會將兩邊都做得非常、非常糟糕。 

殷阿笛:這是很出色的批評。馬可仕,謝謝你來上本週的「工作新世界」。 

馬可仕.白金漢:我很愛來。

(游樂融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