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普+AI雙重變局！雙軌轉型創新專家傳授管理錦囊

面對生成式AI迅速發展、川普重返政治核心所引發的全球地緣政治波動，今日企業領導者所面臨的，已不再是傳統框架所能解決的問題。

為了協助企業領導人面對複雜的變局與挑戰，《哈佛商業評論》全球繁體中文版即將在8月下旬登場的一年一度「哈佛管理年會」，就以「川普2.0與生成式AI：迎戰雙重變局」為主題，聚焦探討在高度不確定未來的衝擊下，企業該如何構建成長策略。

「2025 HBR管理年會」將邀請到多位國際大師，包括達特茅斯學院塔克商學院教授史考特．安東尼（Scott D. Anthony）、凱捷（Capgemini Invent）管理實驗室副總裁與共同負責人艾麗莎．法瑞（Elisa Farri），以及《哈佛商業評論》英文版總主筆殷阿笛（Adi Ignatius）等人。

在年會正式登場前，本刊也將預先專訪這幾位國際大師。首位登場的史考特．安東尼，是擁有豐富實務與理論經驗的策略專家，曾於「破壞式創新」（Disruptive Innovation）理論大師克里斯汀生（Clayton Christensen）創辦的「創見策略顧問公司」（Innosight）擔任高級合夥人；他自2011年起，七度榮獲每兩年評選一次的全球知名「50大管理思想家」（Thinkers50）的榮耀，意即每屆入選，且多次名列前十名。2023年排名第九名。

安東尼的研究與實務專長涵蓋破壞式創新理論應用、雙軌轉型（Dual Transformation）、創新文化，以及行為設計等面向。他還曾在新加坡居住12年，協助星展銀行、新加坡電信等企業推動數位轉型，在跨文化組織變革領域累積了深厚洞察。

在迷霧中航行

安東尼比喻，今天全球面臨極端的不確定性，就如同處在一個「大解凍時代」（The Great Unfreezing），是一個完全顛覆舊有規則的局面。

他引用社會心理學之父庫爾特．勒溫（Kurt Lewin）的組織變革理論指出，組織通常處於難以改變的「凝結」狀態，只有在特定外力衝擊下才會短暫「解凍」，進入變革的時刻。而川普的政策不確定性與生成式AI的爆發式成長，正是觸發這波「解凍」的兩大關鍵力量。

過去的企業運作，大多有明確規則與邏輯，變化緩慢而可預測，領導者也習於依據一些既有認知與經驗來制定策略。但當前的環境變化，猶如物質快速從固體瞬間氣化，因而產生了大量的「迷霧」，遮蔽了眼前的道路。領導者不能再依賴過往的經驗訂定決策，而必須採取懷疑、測試與重新設計的態度。

安東尼指出，當領導者在迷霧中領航前行時，直覺上可能希望減速，等待視野清晰；但真正的挑戰是學會如何在迷霧中持續前進，甚至加速行動。川普與AI此刻產生的變動令人不安，卻讓組織有機會徹底重新思考定位、重新設計營運模式、重新想像未來成長。這對企業來說其實也是一個重大的契機。

在「川普的關稅政策」與「生成式AI崛起」兩大變數的衝擊下，企業未來應該具備何種關鍵思維與行動原則呢？

別苦等穩定的川普

對於川普在4月2日掀起的對等關稅、預計對全球貿易伙伴徵收高關稅政策，安東尼認為，企業必須準備好面對一個以空前的速度和規模持續變動的世界。此時領導者必須先具備兩個關鍵思維：

第一，現在能做出哪些「無悔決策」？也就是未來一週、一個月、甚至一年內，無論關稅政策如何變化，這些決策都仍然是正確可行的。

第二，是否已準備好接受：這不會是一場短時間的暴風雨，而是必須長期面對的氣候變遷？這會是企業未來運作的常態，領導人必須重新檢視許多過去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
安東尼強調，現在的局勢已經走向一個沒有簡單答案的時代，因為全世界都處於一個政策可瞬間翻轉、遊戲規則不斷重寫的動盪時期。今天可能是零關稅，明天卻暴增至145％，後天又調回30％……此外還包括藥品價格干預、出口管制等突如其來的行政命令。面對這樣的政策節奏，企業若試圖等待「局面穩定再行動」，恐怕永遠也等不到穩定的時機。

因此企業應該將「不穩定」視為新常態，當劇本正在被撕毀（The playbook is being torn up.）之際，不僅代表著風險，也同時蘊含重新界定產業、重新設計商業模式的重大機會。

「如果你過去總是說現在不是做大事的時候，那你現在已經沒有藉口了。」安東尼提醒目前仍在觀望、猶豫不決的領導者：正因為當前局勢破碎、失序，才更有可能出現新的突破口與轉機；堅守舊邏輯、等待秩序重建，反而會錯失改革良機。

他也提出了一種應對的心理策略：「樂觀心態是唯一有效的解毒劑。」這不是一種天真的信仰，而是領導人必須在不確定中看見重構未來的可能性，誠心接受，並以積極行動回應外部劇變。

將AI視為團隊的「全新伙伴」

至於在生成式AI席捲各產業的當下，企業決策與創新流程正面臨一場深層的挑戰與重新建構。雖然生成式AI能以驚人的速度產出資訊，甚至模擬商業行為，但企業領導人真正要關注的不是「AI產出有多快」，而是如何判斷資訊的真偽與價值，也就是從資訊中提煉出真正有意義的洞察。

生成式AI所產生的內容經常看來語氣自然、結構清晰、說服力十足，但其中可能摻雜錯誤，甚至是完全虛構的內容。在充斥著看似合理答案的世界裡，領導人最關鍵的能力是分辨「訊號」與「雜訊」的能力。

安東尼引用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教授伊森．莫里克（Ethan Mollick）的研究指出，生成式AI的能力分布並不平均，而是一條「崎嶇邊界」（jagged frontier），有些任務執行得極為出色，有些卻遠低於預期。但你無法預知現在面對的是哪一種AI，只能靠不斷嘗試來掌握。

AI還有一項更深層的風險：當看似完善，卻不見得正確的資訊唾手可得，人們將逐漸失去解決問題與批判思考的能力。安東尼在大學校園中已經觀察到這種現象，因此他特別提醒企業領導者，不要只關注科技本身，更要關注如何設計制度與環境，促使員工持續對於各種問題深入探索及反覆試錯。

安東尼同時強調，企業不能把AI當作思考的替代品，而應視為一位全新類型的「團隊伙伴」——這位伙伴動作極快，但也經常會胡說八道。唯有透過不斷試用與驗證，才能了解它的強項與盲點，同時培養出真正有能力在AI時代生存與創新的團隊。

掌握先機：切勿等待明確訊號

在前景渾沌不明的情況下，安東尼在2017年提出的雙軌轉型（Dual Transformation）策略，也很值得企業參考。這個策略主張：成功的轉型並非單一路徑的優化或創新，而是兩條轉型軌道的協同進行。在劇烈變動的市場環境中，企業若僅聚焦於持續改善現有業務，很可能會錯失對未來的布局時機；但若一味追求創新，則可能犧牲現有核心優勢。

雙軌轉型正是針對此兩難情境所提出的策略回應：一方面強化現有業務體質，另一方面同步打造下一個成長引擎。

安東尼在2017年提出雙軌轉型策略：一方面強化現有業務體質，另一方面同步打造下一個成長引擎。

舉例來說，美國知名軟體公司Adobe執行長山塔努．納拉延（Shantanu Narayen）自2007年上任以來，就展開雙軌轉型。一方面將原本以電腦桌面為基礎的永久授權模式，轉變為軟體即服務（SaaS）業務；另一方面則運用公司長年來取得的客戶行為數據，進軍企業市場的行銷服務與資訊分析。Adobe的營收因此自2007年的31.6億美元，到2024年已突破215億美元，股價也大幅成長十倍。

安東尼另外一個極具啟發性的觀點「資訊－行動矛盾」（information-action paradox），也很值得企業參考，強調領導人在面對環境變化或創新抉擇時，常陷入「等到資訊充分才願意行動」的困境。

尤其現代企業對資訊的依賴程度極深，卻反而限縮了自由行動的空間。換言之，企業在需要決定策略方向時，總希望先取得充分的證據；但等到證據完備時，往往已被競爭者搶占先機。一旦決策者陷入「等待明確訊號」的習慣，就容易忽略許多尚未成形、但已暗示改變的微弱徵兆。

企業應該在尚未出現鼓勵的訊號之前，就勇敢採取行動。這種聽起來反直覺的思維轉換，卻正是因應當前高度不確定環境的核心能力；安東尼建議，領導者應善用不同的理論與模型，幫助判斷那些潛藏於表象之下的可能變化。

不安定中蘊含轉機與可能性

專訪的最後，安東尼想起2022年在都柏林參加消費品論壇（The Consumer Goods Forum）的一段經歷。時任聯合利華（Unilever）執行長喬安路（Alan Jope）曾表示，對於生活在這個「前所未有的時代」感到厭倦，期望能回歸「正常生活」。這句話引起台下一片笑聲，但也點出了許多領導者面對動盪現實的無奈。

可能喬安路自己也沒有預測到，隔年他也卸下了執行長職務。但這正是現今時代的寫照，混亂已是常態，不能適應的人或公司都可能被淘汰。

除了川普的關稅政策和生成式AI之外，現今科技的進步更帶來快速變化的動能。1620年，現代實驗科學之父法蘭西斯．培根（Francis Bacon）指出，只有指南針、火藥與活字印刷術足以稱做劃時代的技術創新，三者橫跨歷史長達1500年。

但在今天，我們卻同時面對十種以上具備同等顛覆力的技術浪潮，除了AI之外，還包括新食品科技、氣候科技、區塊鏈、機器人、無人機等，全都在重塑產業規則。這樣的局勢確實令人不安，卻也隱含無數產業重組及典範移轉的契機。

混亂與機會是一體兩面，領導者的任務不是等待穩定，而是在變動之中創造穩定。安東尼明確指出，任何過去可倚賴的經驗，都可能在一夕之間失效，領導人必須抱持著一種信念，就是在任何變化當中，都蘊含著轉機與可能性，積極地在混沌中探索機會、主動出擊，才能在迷霧中找到方向，且加速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