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金寶湯，熬出三代分家與轉型糾紛

發明湯罐頭的金寶湯（Campbell）迄今已162年，產品比企業更為人所知，然而昔日拳頭產品形成今日轉型困境，造成了家族股東、專業經理人與法人股東的三角爭端，值得家族企業參考。

創新研發成就隱形冠軍

金寶湯公司可追溯到1876年約瑟夫．坎貝爾（Joseph Campbell）收購他伙伴於1860年成立的工廠，隨後他邀約女婿好友亞瑟．多倫斯（Arthur Dorrance）投資入股。1897年，亞瑟邀請姪子約翰．多倫斯（John Dorrance）加入。約翰是一名化學家，在1899年成功發明了濃縮罐頭，協助金寶湯超越眾家廠商。當對手還在運送笨重湯罐時，金寶湯得以僅用1/3的運輸成本勝出。然而，當時公司還同時經營番茄醬、果醬等多元產品。

隨著約瑟夫於1900年去世，約翰於1915年買斷叔叔亞瑟的股權，成為金寶湯全資股東，公司轉為多倫斯家族所有，並聚焦湯產品的生產。約翰在1930年壯年57歲過世，二代小約翰．多倫斯（John Dorrance Jr.）僅11歲，公司在約翰的弟弟攝政代理下，成功在加拿大、英國拓展，並在1942年達到一億美金銷售額，成為湯類產品冠軍企業。

約翰的弟弟於1946年去世後，由二代小約翰掌舵，年僅27歲即擔任董事會主席。他推動專業治理，任命專業經理人小詹姆斯．麥高文（James McGowen Jr.）為總裁，並於1954年在紐交所上市。上市後採取共治，家族控股但由專業經理人經營，上市後到1984年這30年間，因戰後經濟成長，公司維持保守且穩定的成長。

1989年的分家內憂與衰敗外患

小約翰於1984年65歲退休，改家族成員輪流擔任董事長。1985年起的激進擴長策略錯誤，加上多角化經營收購麵包店、義大利麵及加工業務，使金寶湯從1988年到1990年，營收從34億美元倍增為69億美元，但淨利下降90％，從2.74億降為440萬元，慘不忍睹。小約翰在1989年4月去世，更加劇了公司的股權不穩定。因為對業績的失望，後代開始對出售或持續經營有不同看法。小約翰過世時58％的家族股權分拆，其下兩男一女共分得31％，其餘27％則由其他家族成員瓜分。 

小約翰去世前曾獲Best Foods接洽，願以約160億美元收購金寶湯，部分家族成員表達出售意願。然聯合利華（Unilever）於2000年對Best Foods提出收購，最終以203億元整體收購Best Foods，導致對金寶湯的收購案因此取消。然而這起事件卻點燃了家族的不合戰火，小約翰的三名子女共31％加上另外10％的姪輩不願出售，但其餘姪輩成立控制金寶湯公司17％股票的一個投票信託基金，仍希望出售退出。

金寶湯1990年起換任多位執行長，力行成本降低及分拆。2000年啟動三年轉型計畫，收購澳洲第二大零食製造商Snack Foods Limited及愛爾蘭第二大湯品公司Erin Food，受惠於即時湯包及其他業務，整體營收增長9％，但仍不掩湯品業務老化衰退的事實。

2018年的家族與禿鷹征戰

2011年起，女執行長丹妮斯．莫里森（Denise Morrison）上任後持續收購餅乾零食業務。2017年12月宣布以驚人溢價48.7億美元，收購零食公司Snyder's-Lance，為金寶湯公司歷史上最大的收購。公司債務由24億美元飆升至80億美元，降低湯品占比由35％到21％，提升零食比重從31％至50％。收購後股價大跌，家族大股東亦大為不滿，丹妮斯於5月底閃電辭職後，股價曾到達最低28.75美元之譜。

2018年8月9日，維權基金第三點（Third Point）以6.86億元於市場公開收購5.65％股權後，成為家族外第四大股東，並與家族2.7％成員結盟，向董事會開火，迫使家族出售金寶湯，並要求改選後再派任新的執行長。第三點更增持到6.98％，並提名12個董事新名單，欲取代所有董事。

家族方面則分成三個意見：小約翰後代共擁有33％不同意出售、與第三點基金結合的Strawbridge家族有2.7％股權推動出售，以及保持沈默持有公司7.9％股份的家族信託群體。 

兩方「積極對話」後，於股東會半個月前宣布和解。第三點基金提名兩席，增加成為14席董事，但公司拒絕更換其他董事，也不同意公司出售。11月29日的股東會順利舉行沒有開戰。第三點也協助招募新任CEO馬克．克勞斯（Mark Clouse），隔年7月，公司以3億美元出售旗下丹麥食品公司凱爾森（Kelsen Group）持股給費列羅（Ferrero）子公司CTH Invest，並以22億美元將阿諾特餅乾（Arnott's Biscuits Limited）賣給KKR。 

目前金寶湯家族仍持有40％以上股權，13位董事中有3位為家族成員，主席及執行長皆由專業經理人擔任。相較於2018年市值123億及淨利7.6億，2022年幸運受惠於疫情居家的湯品需求，市值略增為146億美金及淨利8.3億美金，第三點基金已於2020年5月高點全部出售，退出金寶湯。 

學習點

從這個個案來看，百年企業的源頭往往是當初創新起家的隱形冠軍。破壞式創新改變了行業典範，造就了行業龍頭，但是昔日的創新，百年後也成為今日轉型與創新的阻力，抗拒企業的新生。當企業需要轉型變革時，昔日風光的家族股東是公司轉型的阻力還是助力，是守護還是包袱？沒有百年不變的產品，只與有時俱進，才能保持永續。只有放棄私利，才能成就大局，這一點執得掌門人深思。

企業必然會老化，成功企業更難自廢武功，只有與外部接軌，才能活化內部組織。獨裁控股時，一人走較快，專業共治時，一起走較久，採取共治模式，各方想法必然不同，需要妥善處理外部力量與股東關係，雖然維權基金手段激烈，未嘗不可視為鯰魚效應來活化企業。

家族分家也許更能行使個人利益，但是面對外部變局，各方利益不一致時，分家往往成為爭端的開始。家族分家是一個簡單的數學問題，提早處理一定比視而不見拖延來得好。